麻叶·大

已经完全变成小确幸了。

俩人约会，了解一下。

3.

绿谷天天晚上准时报到，很快就和老板混熟了。

老板的名字叫轰焦冻，年纪和绿谷大两岁，不论经历还是阅历，都比绿谷丰富多了，而且远远超出绿谷原本的预想。

轰本职是搞金融的，从美国常青藤学校的MBA毕业之后，直接被HR挖到新加坡的金融公司工作——绿谷听得糊里糊涂，连那公司的名字都没记下，不过心里面猜应该很不错。

“那为什么回国，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开了居酒屋？”绿谷一面吃着轰刚刚烧好的鸡肉串，一面小心翼翼又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问。

“挺累的，一周要工作五十个小时以上，加班到后半夜是常事，我总有种会猝死的错觉。”

听到轰这么说，绿谷深有同感地点点头。

“我是很任性的人，意识到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，就辞职回国了。”轰耸耸肩，看起来出奇地潇洒。他修长的手指正在转动鸡皮串，那是其他客人点的。“目前还不想重操旧业，就开个小馆子试试看。目前来看，好像不怎么成功，来来回回半个月，就有你这么一个常客。”

绿谷听到这里，想起他第一次踏进这里的情形，笑了：“居酒屋会越来越红火了，轰君。”

轰嗯了一声，露出一个矜持的微笑。

绿谷的心为之悸动，心想：老板长得这么好看，能不火吗？

天天这么相处下去，绿谷和轰的关系渐长，腰围也是渐长。

已经不止一个人说绿谷白了胖了——“我们经理总算不像是麻杆了，气色也好了。”他一直都是吃不胖的体型，被无数女孩子羡慕过，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被别人这么说。

想想也是，每天这么加餐，放在谁身上也会胖。绿谷知道自己的生活方式不健康，如果不控制，肯定是生病的前奏。毕竟不是前几年，他得学着保养一下，可不能胡吃海塞花天酒地，夜里胃疼眼泪横流。

于是绿谷决定调整一下，每隔两天再去居酒屋。吃倒是其次，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看看那个长的过分英俊的老板。天天去未必能叫人想念，隔上几天吊吊胃口。

可当绿谷刚实行这个计划没两天，公司的人事突然通知各部门集体去进行封闭式培训，为期四天。其实绿谷早就知道，一个月以前他就安排好了。可这些天忙的要死，他完全忘了这件事。

这次活动说是培训，实际上算是公司福利的变形。大家闹哄哄地去深山里的度假村，每天住在别墅里，吃吃烧烤再喝喝啤酒，最多在白天的时候做一下团体训练，在形式上增加团队的凝聚力。

放在平时，绿谷真的求之不得，有谁不想无所事事待上几天，还有薪水可以拿。而对于现在“心怀鬼胎”的绿谷来说，算是半个不幸的消息。

这下好了，隔两天不见变成隔一周不见。

当天晚上，绿谷急吼吼地赶回家收拾行李，根本顾不上跟轰告别。第二天的大巴启程很早，他必须先去住在市区里的同事家借宿一晚，不然最早一班的地铁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大巴。

接下来便是浑浑噩噩的培训度假，绿谷玩的很尽兴，每天和同事们漂流，划划船，再晒晒太阳，惬意极了。然而内心深处在不自觉地躁动，每当闲下来的时候，便会咕噜咕噜地冒出来。

他吃到自助餐里的牛排，会想念那晚的汉堡肉；他躺在床上，用手机看欧尔麦特历险记，突然会想到轰会怎么评价这一集；他躺在草地上，闻着草汁和泥土的味道，看着天上漂浮的云，就很希望轰也能在身边。

绿谷不需要轰跟自己说什么，无言地陪着他也是好的。

这种神秘的牵引力让绿谷在回到家的第一件事，就是放下行李去找轰。一个星期不见，有些想念对方的反而是自己，多少有些肉麻。他不禁为自己的行为找起理由：只是想吃轰做的菜而已。

然而在绿谷推开居酒屋的门，看到轰惊喜的表情，这样站不住脚的理由就彻底粉碎了。他的确是想见到轰，心跳并不会骗人，从胸口喷涌而出的快乐也不会骗人。

轰似乎情绪很高涨，不过他的语气依旧那么平淡，没有泄露任何情绪：“好久不见。”

绿谷不好意思地抓抓卷发，回道：“一个星期也不算很久？”

“每天都能看见你过来吃饭，可能不会这么觉得。”轰像往常一样，递给绿谷一碟开胃菜，“你突然不来了，我就想是不是我做的菜哪里不好了，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。”

“没有没有，我只是出差了。”绿谷觉得这个时候说自己出去玩，太煞风景了。

“是吗？那太好了，以后还能再见到。”轰一面说着，一面露出一个害羞的微笑。

这笑容像是丘比特的羽箭，直击绿谷的心脏。他很熟悉这种心跳加速，让人脸红的感情是什么。

绿谷头脑一热，脱口而出：“我们其实可以作为朋友那样见面，不一定非要在居酒屋。”说完，他就有点后悔了，这话听起来实在是叫人误会。

“所以你有什么想法，绿谷？”

轰没有拒绝，使绿谷觉得有戏，于是鼓足勇气，说了下去。

“欧尔麦特历险记马上要出剧场版了，我们可以挑个时间一起看。”像是害怕轰多想一样，绿谷又画蛇添足地解释着，“我身边没什么喜欢特摄片的朋友，叫谁一起去都不合适。因为这个理由，我都错过好多次欧尔麦特的电影了，就请你……”

没等绿谷说完，轰就立即回答：“我明天正好想闭店休息一下，你有时间吗？”

“有、有啊。”即便没有时间，也要创造时间。

“那就上午吧。”轰俯下身，从柜台下面拿出手机，“附近有一个小的电影院，十点有一场，可以吗？”

“可、可以啊。”

“订好了。”轰摆弄一阵手机，又说：“把你手机号告诉我，方便联系你。”

绿谷受惊一般地报出手机号码，感觉一切顺利的不真实。直到回家里，躺在床上，他才反应过来——轰熟练极了，就好像一直在等他的邀请一样。

第二天一早，绿谷便从床上爬起来。

他先是洗了个澡，用热水压制一下肆意生长的鸡窝头，但收获甚微。他突然想起几个精致生活的基佬朋友逼他购买的定型喷雾，还说这是人类一生必备的美发产品。可对着镜子折腾半天，绿谷无论如何都拗不出一个好看的造型，只好放弃了，又把定型喷雾放回柜子里。

下一步是着装。

到衣柜里翻腾一边，绿谷才发觉大学毕业这么多年了，自己居然一件说得过去的常服都没有，清一色的衬衫和不怎么合身的西装。无奈之下，他只好挑了一个纯色的T恤衫穿上，再带了几个彩色的运动腕带点缀下。

这么一番精心的打扮之下，绿谷没有底气地站到镜子面前，悲剧地发现他好像从上大学就没有长大过，以至于到现在怎么打扮都是学生模样，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。

电影院离绿谷家不远，骑自行车也就十五分钟的事情，一路上都是树林和宽阔的大路。今天天气很好，气温刚刚合适，天上飘着几朵白云。他骑着那辆粉红色女式坤车，心情轻盈的不正常。

如果昨天早上有人告诉他，今天可以和轰出去约会，他绝对不会相信的。然而事实就这么发生了，仿佛所有事情都在向绿谷所期望的方向发展，十分的爱情肥皂剧，太梦幻了。

而更梦幻的就是，轰真的来了，正站在商场门口等他。

今天的轰好看到了另一个维度，跟出门街拍的男模没什么区别，惹得不少女孩子都偷眼打量他。往常爱穿深色的轰换上一件湖绿色的衬衫，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镜，造型很有品位也很复古，看的人心花怒放。

再看看自己尽心努力过的大学生运动系，绿谷知道自己输得很彻底。

“上午好，轰君！”绿谷停好自行车，元气满满地打招呼。既然他长得这么幼，那就幼到底。

“上午好。”轰摘掉墨镜，露出淡淡的微笑。“快上去吧，电影要开演了。”

“抱歉，等的很久了吧？”

“没有，我也是刚到。”

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到了电影院，发现来看这场电影的大多是孩子以及陪孩子的家长。等待检票的时候，孩子们兴奋地满地乱跑，哇哇乱叫，连检票的人都直皱眉头。绿谷是很喜欢孩子的，并没觉得烦，反而笑嘻嘻地看着孩子们打闹，像是在看小猫小狗打架。

他一转头，发现轰正看着自己。

“哎，怎么了？”

轰偏过头，说了句没什么，让绿谷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
这次的新剧场版讲述的是欧尔迈特失去了超能力，无法再成为保护大家的英雄的故事。除了昂扬的主基调不变，故事的中心已经超过孩子能理解的范围。不过演到失去能力的欧尔迈特为了保护其他人，被坏人打的浑身是伤，依旧不放弃自己的坚持时，电影院里真的是哭声一片。

绿谷这样感情丰富的人自然也是其中一个。

他全身心都投入到电影当中，早就忘了身边还坐着心上人。泪水不断涌出眼眶，很快就模糊了视线。他一面可怜兮兮地吸着鼻子，一面哆嗦着手，想要把纸巾从背包里拿出来。轰突然伸出一只手，把一包纸巾塞进绿谷的手里。

绿谷低着头，木木地擦掉眼泪，耳边听到轰轻柔的安慰声：“别哭了，欧尔迈特会恢复的。”

不知为何，有了轰这句安慰，绿谷的心就平稳了许多，哭的不那么凶了。不过等到离开电影院，他的眼睛还是不负众望地哭肿了。

想到在电影院里失态的表现，绿谷非常不好意思，脸红的要命。

“对不起啊，轰君。我这人没什么优点，就泪腺十分发达。看到激动的地方，忍不住就会哭……”

“我觉得这样挺好的，敢于表达自己的情绪。”轰借着身高的优势，拍了拍绿谷毛茸茸的头，“就是有点费纸。”

这个摸头杀很关键，像是在绿谷的心上揉了一把，全身的血流速度都跟着加快了，让绿谷以为自己年纪轻轻就要爆了血管。

电影院旁边有一条古早的商业街，里面卖的都是一些小吃。轰对这个很感兴趣，绿谷更不会推辞。于是两人从高档餐厅门口绕了过去，直接去了商业街里面。

这条商业街比居酒屋前面的那条要大很多，小路纵横交错着，分割出二十多家店面，卖的都是一些中老年人喜欢的古早味道。街上走着的行人也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居民，很少能看见像他俩这样的年轻人。

他们吃的第一家店是一家熟食店，有不少人站在柜台前。绿谷探头去瞧，发现一长排的柜台里面摆着满满当当的食物——各种各样的炸物，腌菜，还有一些串烧。每一样都泛着可爱的油光，看起来相当好吃。

在周围热心阿姨的强烈推荐之下，他们买了三对鸡翅。

鸡翅包裹着一层被炸成深色的面衣，看起来并不是很诱人，散发着淡淡的酱油香味。

轰将信将疑地审视着手里的鸡翅，还闻了闻。而绿谷张口就咬，吃的咯吱咯吱的。他发现面衣上那一层油光实际上是刷好的甜酱油。面衣十分酥脆，薄厚刚刚好。里面的鸡肉吃起来一点也不单调，肉丝里都带着浓郁的甜酱油的味道。甜味刚好提升了咸味，吃起来一点也不厌烦，反而让人很想喝啤酒。

不一会，绿谷就吃完一个，拿起来了第二只，吃的不亦乐乎。

“你很喜欢吃这个吗？”看绿谷吃得这么开心，轰这么问道。

“不好吃吗？”绿谷惊讶极了，“多好吃啊！”

“酱油上色叫食物不美观了，炸的火候有点重，让里面的鸡肉发干，失去了肉汁。”轰苛刻地评价着，突然低头趴在绿谷的耳边低声说，“我做的肯定比这个好吃，要不要试一试？”

轰贴得这么近，又湿又暖的呼吸喷到绿谷的耳朵上，让他找不到北了。他红着脸还有耳朵，迷迷糊糊地答应着，在心里疯狂大叫：要命要命要命，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帅啊，我都要窒息了！

鸡翅对于绿谷这样的大胃王来说，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。

他们俩走到哪里，吃到哪里——煎饺，肉丸，关东煮，鸡肉串烧，老式汉堡，甜甜圈……吃到一半，轰就吃饱了，而绿谷的战斗力还有剩余，让轰很是震惊。

“原来你在我的店里，已经算是收敛的了？”

绿谷哈哈笑了出来：“去你店里只是吃个夜宵而已。”

像是被绿谷的快乐感染了，轰今天笑得很频繁，也是超好看的。他就这么笑着看绿谷吃吃喝喝，不为身边有个这样的吃货而感到厌烦，还会点评食物哪里好吃，哪里需要改进。这么一个好好的约会，竟然变成半个美食研讨会。

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之间朦胧又暧昧的气氛。

绿谷不知道轰是怎么想的，自己倒是像是喝醉了一样。他有种感觉，现在已经不是他在追轰，而是轰在追他。很快，理智把这样的非分之想彻底打飞——人家长得那么帅，什么都会，用得着追别人吗？

这时，绿谷偷眼去看轰，轰正研究手中的麻薯该怎么做，还没来得及发现身边人的小心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