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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宫三】夜行动物(15)

宫城有穿女装夜游的习惯,有一天居然碰到了三井。

女装文学。

太长了,拆成两章吧……


15.

宫城良田能认识那位阿姨,不知是天然的巧合还是命运的安排。

那是良田上小学的第二个暑假,他本打算和相熟的同学们消磨整个夏天,连宗太都在他那颗不大的心里失了宠。可爸爸突然宣布一家人要去乡下,和奶奶久违地过上一个夏天,并且任务傍身——爸爸负责修葺那间风化破落的祖宅,妈妈和奶奶负责照顾一大家子人,而孩子们负责做些力所能及的零活。

“我不想去……”良田只敢对宗太发牢骚。

他们的爸爸是个船长,有一艘能够前往深海的中型渔船,经验老道,是男子汉中的男子汉。光是被那双眼睛凝视就会让人喘不过气来,更别提去反对他。

“我也不想去……篮球队有训练呢。”宗太为难地抓着散乱的头发。那个长度对于男孩来说太长了,也很热,但他喜欢,总问弟弟和妹妹帅不帅,像不像摇滚明星。爸爸三番四次地要求他赶紧剃成平头,他鲜有地装聋作哑。

良田天真地建议:“那我们装病,肚子疼什么的!这样就可以不用去乡下了吧?”

“做梦吧,爸爸可是世界第一的顽固。记得吗,他有天说要出海钓鱼,第二天有大浪也去了,差点没回来。”

良田泄气地挎下肩膀,算是认命了。他记得那件事,当时妈妈死死揪住爸爸的衣领,恳求他别冒险,但爸爸却执意出海,说如果不去,就别想在渔船上混了。后来,爸爸踌躇满志地回到家里,歌颂他们这一群海上男儿是如何让渔船冲破大浪,化险为夷,最终平安返航,而妈妈在一旁沉默不语。

当时的良田觉得爸爸很帅,现在觉得爸爸有点难搞。

“我得跟教练请假了。”宗太老成地叹气,揉搓良田一头蓬松的卷毛。“为什么爸爸不叫你剃头?真不公平。”

良田立刻忘记他们共同的难题,分外得意地扬起一边的眉毛。“爸爸不是说过吗,小宗马上要长胡子了,不能再留长头发。我就不一样啦,还是小孩嘛。”

宗太用鼻子哼气。“别急,你早晚也要剃头。”

“丑死了,不要。”良田在嘴硬,暗地里很羡慕宗太。

他的哥哥长得很高,远远看上去跟国中生似的,将来也会跟爸爸一样高大,能够随心所欲,想出去玩就出去玩,想吃冰淇淋就吃冰淇淋,想多晚睡觉都无所谓。长大,多么美好的一件事。

可一想到长大意味着爸爸的青瓜皮脑袋,良田又抗拒地吐舌头。“爸爸为什么总是在意发型啊!”他指向安娜,“安娜就不用剃头,还可以留长头发呢。”

“安娜是女孩子嘛,女孩子剃光头太可怜了。”

安娜举起刚折好的纸打刀,学着大河剧里的武士那样,不伦不类地发言:“在下十分想剃,太热了!”她粗鲁地撩起黏在后脖颈的长发,大声宣誓,“在下要秃头!”

宗太笑着走到安娜背后,用橡皮筋给妹妹捆出一个歪歪扭扭的马尾。他捆得太紧,安娜的眉弓更高了。

他们还是避无可避地前往乡下。

奶奶居住的村子位于巴掌大的岛屿上,村民不是在种植甘蔗,就是出海捕鱼,哪里都是一派恬静的田园风光。奶奶看起来还是老样子,深刻的皱纹横亘在圆脸上,会用慈爱的目光注视宫城家的孩子们直至永远。但她必须依靠拐杖才能前行,步履蹒跚,连安娜都不如。妈妈说奶奶老了,良田却很难知觉到这个变化。

爸爸相当满意村子里的一草一木,路过哪个眼熟的地方就侃侃而谈,对发生在几十年前的事情赞不绝口,顺便感叹时下人心不古。而村里大人的态度与自家孩子截然不同,不仅对宫城家敬意有加,还夸奖爸爸是个有能耐的男人。

“你们在城市里待得太娇气了,该来这里锻炼一下。”爸爸在祖宅前叉着腰,黧黑的皮肤让他像是一块蚀刻过的铜版。

良田小声嘀咕。“名护算什么城市,最多是个大点的村,又不是东京……”话说到一半,宗太推了他一把,叫他赶紧闭嘴。

乡下的生活很单调。良田只新鲜两天,便开始乏味。

这里没有篮球场,会篮球的孩子更是没有,千里迢迢带来的篮球排不上用场。村子里的孩子们从小一起长大,分外团结地抵制新鲜事物,也抵制新鲜面孔。于是,“城里来的”成为宗太、良田和安娜共同的代号。

“我讨厌这里。”安娜如是说。

良田立刻赞同。“我也是,好无聊啊……”

宗太没说话。

仅仅凭借一家人的力量去修缮祖宅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。爸爸或许对开船和打渔很在行,但在装修上一窍不通,反反复复走上许多歪路,让全家人跟着遭了不少罪。妈妈刚抱怨两句,他反而发起火来,说你个女人懂什么。

一时之间,家中的气氛沉重无量,所有人都闷闷不乐。直至无人照看的安娜差点被电钻刺伤,妈妈才彻底爆发,对着爸爸大吵大闹。其实不只是安娜,两个儿子也在受伤。良田还好些,最多是木屑扎进肉里,然后依偎在奶奶怀里撒娇。宗太不仅干的活很多,而且总是挨爸爸的骂,连被锤子砸得手臂乌黑都不声张。

良田问他为什么隐瞒伤势,他是这样回答的:“我是家里的副队长,怎么能再添乱呢?”再添乱的说法很微妙。良田觉得宗太有失偏颇,但讲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。

最后,爸爸做了一个折中的办法,请来村里的木工,又指使良田去照顾妹妹。不过他很不高兴,觉得身为男人连自己家都看管不好,还需要叫外人来帮工,实在是没面子。妈妈的笑容倒是多了。

良田不满意这样的安排,一点也不想和安娜这个小怪物待在一起。那丫头跟宗太关系好,跟他很不对付。宗太用免除痛苦的劳役来安慰小弟,效果并不显著。

“我想帮你的忙,小宗。”良田说。

宗太笑着拍拍弟弟单薄的肩膀。“你要是真想帮这个家的忙,就把安娜照顾好。你也不想这丫头缺胳膊少腿的吧?”

于是良田正式晋升为保姆,成天领着妹妹在村子各处游荡,只能在吃饭和睡觉的时候回来。因为家里正乱成一锅粥,没地方给这两个小孩去发挥。

村子真的很小很小,前后不过是十多户人家。木制房屋陈旧老套,到处都是红屋顶与石围墙的冲绳海岛风格,看着很是腻歪。海边没有细软的沙滩,只有局促的码头,码头旁边有一处空地,长满了村子里的男孩们。他们常在那里打棒球。

良田不会打棒球,也不喜欢,却站在树下看很久。安娜等得不耐烦,扯了扯他的短裤,说:“小良,我想啃棒冰。”

良田没好气地回答:“没钱,啃手去!”

“小宗从不这样!小良坏!”

“安娜也坏!”

安娜扁扁嘴,小手掐在良田的大腿上。良田不留情地拍掉妹妹作乱的手。

他们的打闹引起那群男孩的注意。为首最大的那个先和同伴交头接耳,对良田喊道:“城里来的,我们正好少个人,过来玩吧!”他指向安娜,“先把你妹妹弄走!我们不跟小姑娘玩!”

良田听着有点心动,垂头看向安娜。安娜也抬头看向他,眼睛里透露出慌张,嘴巴倔强地紧抿着。

“安娜……”

没等良田说完,安娜抢先说道:“要是……小良想去,就去吧。我不乱跑,在这里等你。你玩棒球,我玩蚂蚁。”

良田迟疑片刻,反而拉起安娜的手往村子深处走,步伐急促,如同逃离一场海啸。安娜踉踉跄跄地紧跟着,没有如往常那样大叫小良真坏,安静得不像是五岁的小孩。在他们身后,男孩们正大声哄笑:“未婚妈妈带个小拖油瓶!哈哈哈!”

他把牙关咬紧,走得更快了,心想他们很讨厌,才不要和他们玩。

胡乱地走上一阵,两个芝麻大点的小孩来到村落的边缘。这里紧挨着入山口,有一条为浇灌农田而开辟的人工河渠。一栋雪白的小洋房拔地而起,与远处那些层层叠叠的红顶木屋格格不入。小洋房被漂亮的铁艺栅栏包围,栅栏则被生机勃勃的藤蔓包围,将里面盖得密不透风。一朵扶桑花从叶片中向外伸展,如同一只招摇的手。

安娜一扫方才的沮丧,蹦跳着跑过去,伸手要摘,可惜身量不够,便鼓着嘴瞪视良田。良田慢悠悠地踱过去,问她:“还说不说我坏了?”

安娜用力甩头,肉乎乎的小手高举着,不住地抓挠空气。“花!”

良田刚要摘,听到女人含糊的声音。“别摘我的花。”

他看向声源,发现那是一个怪女人——不是说她长得怪,而是打扮很怪,怪到足以使人忽略她的长相。

这个怪女人理着只有男人才会留的圆寸,耳朵上挂着夸张繁琐的红宝石耳环,身上的浴衣也相当华丽,火红的扶桑花死死纠缠,在布料上怒放。她叼着一支细长的烟,面对良田的凝视也能自如地吞云吐雾。若不是鼓起的前胸和矮小的骨架,良田说不定会以为她是男人。

“你们两个小鬼头是外乡人吧?”怪女人的嗓音嘶哑,似是被烟给搞坏了,“村子里的小屁孩可不敢摘我的花。”

如果只有良田自己,他绝对会扭头就跑。可安娜在身边,他只能战战兢兢地鞠躬道歉。“阿姨对不起,我们马上就走。”安娜紧张地贴上来,良田准确地握住她的手。

“挺懂礼貌的嘛,比那些狗崽子强。”女人说话的腔调很不一样,像是电视剧里的东京人,“小丫头,你喜欢我的花吗?”

安娜怯怯地点头。“喜欢。它们好看。”

女人奔放地大笑,向他们招手。“那就进来看,我还种了好多好多的花。不过呢,不可以摘。花长在枝头上才漂亮。”

良田很清楚他们不该和眼前的陌生女人走的,但她身上有种良田从未见识过的气质——神秘、欢快又温暖,吸引着他和安娜前往花园当中。

女人的花园不大,却仿佛是世外桃源,隔离于这座朴素的海边渔村以外。娇艳欲滴的花在湿润的泥土中肆意生长,毫无章法地盛开,浓烈的彩色霸占良田的视野,叫人挪不开眼睛。花园正中摆放一套纯白的铁质桌椅,上面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和一小块柔软的戚风蛋糕。不论是桌椅的样式还是茶具的花色,都精致到只会出现在欧洲宫廷电影里的程度。

宫城家也有院子,比这里要大,但一直光秃秃的,干燥的黄土暴露在外,杂草都不允许存在。妈妈打算种些可爱的花草,爸爸却没同意,说花太娇贵,颜色太鲜艳,会让他的家显得很轻浮。有男人的家里不能种花,可以种竹子。妈妈讨厌竹子,干脆空着院子。

安娜没心思看花,盯着那块蛋糕不放。

女人把蛋糕推向安娜。“吃吧,馋猫。”

良田刚想阻止安娜,安娜已经自来熟地坐到椅子上,抓起蛋糕就送进嘴里咀嚼。良田很想学宗太那样落落大方地赔礼道歉,说些场面话来感谢怪女人的慷慨,然而那些话怎么也挤不出去。他在原地罚站,无措地看向怡然自得的妹妹。

怪女人露出猫一样的笑容,拍打身旁的空座。她笑起来的模样很好看,有点像混血。“坐吧。”她的音量不小,语意却是温柔,“你想吃吗?”

良田茫然地坐在女人和安娜之间。他也想吃蛋糕,但爸爸叮嘱过他们无数遍,不要从别人手中乞讨食物。

“别扭小孩。”怪女人起身走入白色洋房内,片刻后便和一块蛋糕同时出现。她将碟子摆在良田面前,说:“想吃就直说嘛,你看你妹妹多洒脱。”彼时的良田没能理解什么是洒脱,猜想那一定是个褒义词。

如此一来二去,良田和安娜与怪女人相识了,几乎天天往那座小洋房跑。

刚开始,他俩有些怕生,也有些警惕,只停留在花园中。安娜会捉蝴蝶,良田会拍篮球。有次,良田的篮球压倒怪女人心爱的花草,以为她会大发雷霆,说不定会揍他。然而她仅仅是遗憾地咋舌:“你下次小心点,它们好可怜啊。”

“阿姨不生气吗?”良田小心翼翼地问。

“还好吧,它们早晚会凋谢的。为了短寿的东西去责怪小孩,那我太差劲了吧。我可是大人嘛!”怪女人笑着说。

良田难以理解这个思路。在宫城家里,做错了事必定要受到惩罚,没有任何柔软的缓冲。

渐渐地,良田和安娜摸清楚这位怪女人的脾气秉性,发现她只是外表凶悍,内里很随和,并非成年女人该有的顺从与体贴,而是一种别样的包容。她会听安娜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,也问良田有什么想法。良田不爱说那些有的没的,但会在她们身旁练运球,偷听她们谈论独角兽怎么在天上飞。

再后来,他们堂而皇之地入侵洋房内,欣赏怪女人如同博物馆一样的房间,逐渐了解到更多的她。

怪女人自称“东京的中森明菜”,和刚刚火起来的女歌手同名,是个街头摄影师,以前在纽约和巴黎的街头给人拍照。然而洋房里有一台唱片机,时常播放那位女歌手强劲有力的歌曲;墙壁上挂着的是奇形怪状的画作,唯独没有属于她的作品,连照片都没有;陈列柜里摆放一排排身穿华服的洋娃娃,不见繁琐的相机与成堆的胶卷;唯一的相机是一台拍立得,她偶尔会拍良田和安娜,连良田空缺的牙床也摄入其中。良田说丑,她却说可爱。

良田一下子全明白了:怪女人怕是没有一点真话,都是哄小孩玩的。不过考虑到她总请他们吃蛋糕,他便不计较这些,安心当个傻小子。更何况,他真的很喜欢那些美丽的洋娃娃。

那些娃娃据说是怪女人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。有些是跳蚤市场上淘来的,拿到手里时的品相很差,怪女人就自己清洗和补色,再为娃娃缝制新衣服;有些则是在古董店花了大价钱,曾经来自于某某贵族的遗产。

良田相信前半句,然后故作不屑地评价娃娃们。“真没意思,你们女孩玩的东西。”

“你这破孩子少来这套,老娘不吃!你明明很喜欢!”怪女人毫不掩饰地嘲笑良田,直至良田羞到面红耳赤,“你第一次来这里,两个眼珠子都沾在橱柜上。你妹妹不怎么喜欢,你还拉着人家去看,问她喜欢哪个。你怎么不说说你喜欢哪个?”她推推良田,“快说,你喜欢哪个?看看我们有没有默契!”

良田迟疑地嗫嚅:“我……我喜欢那个。”他认命地指向心仪的娃娃。那个娃娃坐在靠窗的位子上,金灿灿的头发服帖柔软,玻璃眼珠熠熠生辉,圆嘟嘟的脸上是平和的笑容。它长着一张人脸,又美得不像人。

“真可惜,我最喜欢她旁边的那个。”怪女人喜欢的那个是众多娃娃中唯一的短发,看上去是个男孩,穿着带蕾丝花边的衬衫和深色的短裤,有一双锃亮的小皮鞋,依然在富丽堂皇的洋装中显出几分暗淡。

她起身打开橱窗,将那两个娃娃谨慎地抱下来,轻轻放置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。安娜停下动作片刻,接着继续对付蛋糕。她不怎么关心它们。

良田碰了碰短发娃娃的膝盖。“它是男孩子吗?”

“不,她是女孩子,而且是所有娃娃的王子哦。”

“女孩子怎么能当王子?。”

“谁规定女孩子不能当王子呢?”怪女人一边说,一边用迷你的木梳整理短发娃娃的头发。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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